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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1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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白日, 方孝承的父親與繼母過來探望。

北安侯是新封,非方家世襲,當時按例賜府, 方家人商量過一場。方父自有聲名地位, 方夫人又非方孝承生身母親, 膝下一子一女與方孝承非是同胞, 諸多緣由, 最終沒遷來侯府。

方夫人出身不高, 父親只是七品閑官,但好在也是書香門第。她這些年來與方父舉案齊眉, 將後宅打理得很好。

後母難當, 方夫人雖性情溫善,可隨著親生兒女長大, 難免生出過憂愁。好在方孝承爭氣,竟一鳴驚人, 自個兒掙出個侯位。當時聽聞消息, 方夫人比方孝承的親爹親叔伯更欣慰,從此對繼子更上心。

方父為人迂直, 性情使然, 自小對長子嚴厲。後來長子棄文從武,別人都誇,他卻十分惱怒,斥方孝承果真以往沒將心思放在讀書上!若非確實於國有功,非得家法伺候!

後來, 方孝承封侯立府, 他執意不肯搬去。平時夫人鄭氏勸他和長子親近, 他倒反過來勸鄭氏, 讓兒女在家好好讀書,日後自有前程,不要想著沾光!

可這回方孝承身受重傷,方父到底心疼,半推半就地被鄭氏隔三岔五拉來侯府。

比起生父,方孝承與繼母更親近。他自幼失恃,繼母對他真心慈愛照拂,他很敬重她。

兩父子不擅相處,以前見面便是方父過問方孝承讀書成績,不好就罵,好則嚴肅警訓他切不可驕傲自滿;後來方孝承封侯,方父和他再沒什麽好說,等方孝承問完安,兩兩相對,各自沈默。

好在有鄭氏周旋,偶爾方父能單方面聊多幾句——方孝承大約是自幼習慣了他爹訓話,如今仍是聽,很少接,好在方父也很習慣如此。

今日這對父子又坐著沒話,鄭氏便照舊尋起話題:“我昨日赴宴,遇見敬順伯夫人,聽她提起了一件事……”

方父皺眉:“你們後宅婦人間的事,拿到我們面前來說什麽?”

鄭氏不慌不忙:“本不該說,可事涉瑞王府,我是想著瑞王世子的事……”

方父還未開口,方孝承便道:“母親請說。”

鄭氏用絲帕捂嘴,輕咳一聲:“瑞王府的蘭姨娘又有了身孕。”

方父大怒,正要訓斥,突然細思不對:瑞王府那個姨娘前不久才生了個女兒,瑞王大喜,廣告天下,四處請客,這才多久……

回過神來,他又要大怒訓斥鄭氏拿這種丟人的事來方孝承面前說,卻聽鄭氏接著道:“瑞王想扶正蘭姨娘,屢次試探太後。太後不悅,可瑞王這回鐵了心,聽敬順伯夫人之意,他和太後還起了爭執,只是不知究竟怎麽吵的。”

眾人皆知,若非已故的瑞王妃是太後胞妹,恐怕瑞王早就不管不顧地將蘭姨娘扶正了。

方父沈吟一陣,皺眉道:“依我看,這些都是虛的,他就是想改立世子。”

瑞王府那點事,京城裏沒有不知道的。

雖然世子成瑾著實是不成器,庶子成璉著實是不錯,可方父這樣的古板人還是覺得瑞王過分了。尤其這回,世子剛失蹤,瑞王就迫不及待地到處嚷嚷,說人死了。有次嚷到方父面前,方父沒忍住,和他吵了一架。如今瑞王再不來他面前嚷,卻在背後跟人抱怨方家這是怕要負責,打算賴賬。

鄭氏嘆了一聲:“瑞王世子幼時,我與他說過話。那是我初次赴宮宴,有些怯,凡事跟著旁邊人學,竟沒顧上自己懷著釗兒,吃了幾口冷湯,加上人多吵鬧,犯了惡心,卻不敢顯露出來。也不知怎麽被世子發現了,他偷偷過來,塞給我一碟酸梅,又說和皇後說過了,果然隨後有嬤嬤過來,說奉皇後的意思,陪我去附近廊下坐會兒,散散心。唉,這些年來,我常聽人說他如何頑劣愚笨,總覺得奇怪。”

方父懷著對瑞王的不滿,道:“你這麽說,我也記得,世子他小時候挺機敏伶俐的,讀起書來比方錚快多了。”

方錚:“……”

方父剛聽夫人提起那事,越發覺得惋惜:“後來聽說冬天貪玩,掉水裏病了一場,把腦子燒了。如今看瑞王是鐵了心,哪怕現在世子回來,日後也總能讓那糊塗蟲鉆到機會。”

夫妻議論一陣,鄭氏忽然想起方孝承,正要扯開話頭,聽見他開口問:“母親,瑞王府是否還收著家裏幾萬兩銀子沒給?”

說是“收”,其實就是“借”。達官顯貴間也常有周轉不靈的時候,會相互照顧。

方家原是清貴,瑞王借不到這來,可出了個北安侯,先帝與今上賞賜不斷,因父親尚在,且方孝承沒成親,又很少回京,因此他雖住在侯府,財物卻仍都歸入方家,由鄭氏打理。

瑞王不敢明著不滿太後皇帝對成瑾的照拂,只能使些陰私手段,比如問方孝承借錢,借了從不還。但凡方家去問,他就說被成瑾揮霍了。若下次不借,他就尋成瑾麻煩。成瑾不知這事,只當他日常發癲,方孝承卻心知肚明,想想也不是大數目,他常在北疆,不能及時看顧,就當花錢給成瑾消災了。

但每次一點,累積這幾年,也不少了。

鄭氏聽方孝承問起,忙道:“陸陸續續,大約四萬不止。”

她真不是貪圖繼子的錢,只是平白給了瑞王府忒沒道理。但她到底不是親娘,怕惹來誤會,不敢異議。

方父從不管這些黃白之事,他們愛怎麽怎麽,他喝茶。

方孝承道:“得有勞母親操辦,催瑞王府還了這筆款,若有難處,可從我這調人。妹妹是議親的年紀,我常不在家中,有賴她替我承歡父母膝下,這筆款是我為她添的妝。”

鄭氏一怔,看了眼認真品茗的丈夫,看回繼子:“這,家中賬目本就是我在主持,此事原該我做,不必那樣,反倒生分了。”

平日方孝承得的賞賜裏有女子用的,方孝承都讓她和方蕊直接拿,不用歸入庫房。她倒惦記著給未來的侯夫人,方孝承卻不知是什麽叛逆,非說不娶。

方孝承道:“母親這麽想才是見外。就此說定,母親去辦就是。”

鄭氏見他堅持,便不再推辭:“好。”

方孝承又道:“若瑞王府推搪拖延,就叫人去官衙狀告。”

鄭氏驚訝道:“會不會太興師動眾?”

“不會,”方孝承道,“如今瑞王忙於改立世子,不會希望多生事端。”

鄭氏點點頭,嘆道:“我真想不明白,瑞王再偏愛幼子,也得為他計深遠。如今得罪了皇上與太後,難道日後他幼子做了世子就有好日子?”

方父輕哼一聲:“瑞王向來短視。”

方孝承卻道:“此事非皇上與太後示意,全系我一人意願。請母親一並轉告瑞王府,即日起,北安侯府與之斷交。”

北安侯府向瑞王府要賬的事暫且低調,可斷交一事卻被鄭氏故意洩露,一時引來議論紛紛。都是有頭有臉的,不來往就不來往罷了,鮮有擺上臺面說的,這是徹底撕破了臉皮。

可眾人細想想,又能理解。

瑞王到處說是北安侯帶成瑾去北疆才把人弄沒了,可大家尋思著,北安侯哪是不知輕重的人,肯定是成瑾自作自受。何況,就算成瑾再不成器,也得活著見人死了見屍再說別的,瑞王這回過於薄情,遭英雄意氣的北安侯嫌棄很正常。

高其能等貴公子與成璉親近,私下提醒他勸勸瑞王,別好心幹了壞事,把成璉的前程堵死了。

成璉面上無奈垂淚,心中十分煩躁。他早就勸過,可那蠢貨得意忘形,不聽勸,真不知是不是馬上就要死了才這麽急!

若讓他來做這事,他肯定在面上廣撒金銀尋人。尋不到就算了,若真尋到,暗地裏怎麽動手腳不成?最遲一年兩載,弄個屍體回來,無論別人信不信,不都順理成章?

蠢貨!不愧和成瑾是親父子!同出一脈的蠢!

如今惹急了方孝承來這一手,眾人沒有說他壞話的,只怪瑞王把事做絕了,或是猜測皇上太後動了怒授意的北安侯。便有些人開始疏遠成璉,怕站錯了隊。

成璉拉下面子,親自登門侯府,想替蠢老頭兜回來,可方孝承根本不見他。

現在他母子腹背受敵,方孝承執意收賬,瑞王怕鬧大了不妙,加上惱羞成怒,就讓蘭姨娘趕緊還清方家那點錢。

“那點錢”快五萬了!

方鄭氏極小家子氣,分明把利錢算得清楚,偏還假大方,說一句抹平零頭,整算五萬兩。

本來那點零頭也就幾百兩!

瑞王府錢照還,回頭還活像欠他們天大的人情!氣都能氣死!

瑞王府花銷多進帳少,一時半會兒湊不出,原想把成瑾祖母和親娘留下的那兩筆拿來湊數,卻發現那些東西不翼而飛。

成璉思來想去,懷疑是方孝承半夜過來偷的。這廝偷香之事都做得理所當然,偷別的還不更順手?!

想起下落不明的成瑾,成璉的臉色越發陰沈。

這蠢貨就算還活著,如今流落在外,恐怕早就被人玩爛了。說不定,還是他主動逢迎!誰知道當初是不是他勾引的方孝承!這廢物,離了男人再不能活!

蘭姨娘翻著賬,忽然問:“你去年秋動的那筆五千兩存哪了?先填上,等周轉過這陣,娘再支給你。”

她管著瑞王府的賬,平日成璉去賬房支銀子沒人當回事,她從不過問。可如今方府催命似的催那五萬,她只能細細查賬湊數。

成璉不動聲色道:“剩三百兩,明日我就取來歸賬。”

蘭姨娘不解:“你做什麽花了那麽多?”

既是做樣子,也是性情使然,成璉日常花銷少,就算支錢,蘭姨娘只當他是往外存了起來。狡兔三窟,瑞王之位一日沒真坐上,多條退路都是好的。

成璉道:“置了座宅子。”

蘭姨娘越發疑惑:“什麽好宅子四千七百兩?你買了幹什麽?”

成璉道:“京城的宅子買了不會虧。娘還是往別處算吧。”

蘭姨娘猶豫一下,終究沒再說什麽。

……

“好熱鬧!”

成瑾走在狼國王城的街道上,對牽著他手的耶律星連道,“你又騙我,說很蕭索。”

“這回沒騙你,今日是每月一次的集會才這樣。”耶律星連道。

成瑾敏銳地抓住話茬:“什麽叫‘這回沒騙’?還有哪回騙我?你又騙我?”

耶律星連勾動唇角:“真想知道?”

“你說!”成瑾瞪他。

他便附耳輕聲道:“昨夜我說有事,是騙你的。”

成瑾越發生氣,去掰他的手,可掰到一半,聽他接著說:“如果不走,我可扛不過你那浪勁,現在你都下不了床,得錯過這個月的集會了。”

成瑾怔了怔,紅著臉打他:“你少胡說!”

耶律星連微微挑眉,很壞胚子地說:“跳個舞直往我懷裏扭,妖精都沒你會勾男人。”

“都說了不是,我——我就是記得有種舞這麽跳,你沒見識,反倒怪我。”成瑾悻悻然道。

耶律星連似笑非笑:“別的都不記得,只記得怎麽勾引我。”

“你不許再這麽說!”成瑾被他戲弄急了,狂踩他腳。

耶律星連沒忍住,一面笑,一面攬住他:“好了,看那邊。”

“別扯開話!”成瑾皺著眉頭看過去,“那是在做什麽?”

“這都看不出?真的很笨。”耶律星連說著又被踩了一腳,但他已經習慣了,繼續道,“花錢射箭,若射得好,能兌些小玩意兒。”

“有意思,我想玩。”成瑾道。

耶律星連一邊被他拉著過去,一邊瞅他:“弓箭多半動過手腳,本就難射,一般的狼國人都不行,你能行?”

“還沒試,怎麽就知道不行?何況,我不行,難道你也不行?”成瑾說著,停了下,懷疑地瞅他,“你究竟行不行?”

耶律星連反問:“你試試?”

“當然要試,是騾子是馬,遛了才知道!”他突然笑起來,“不過嘛,不遛你也知道,你、是、倔、驢!”

耶律星連故意學他的模樣哼笑白眼,又被他踩一腳。

混進王城碰了一個多月運氣的谷音目睹這幕,深深震驚。

作者有話要說:

方孝承突然腦殼好痛。

方樸:你腦殼發芽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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